第4章 梦中旧情
太和殿内室。
凌昊指着殿门方向不住地跟李公公抱怨，“你看看他看看他，这像个什么样子，朕就知道他是个大尾巴狼！先前对朕多恭敬呢，如今都敢给朕脸色看了，哼，说不准私下里不知偷偷骂过朕几回！”
“咳，咳咳”，凌昊带着十足的个人情感批判抹黑着兰臻，话语间十分激动以至于被口水呛的直咳。
“哎，李公公，你说珞珞究竟喜欢他什么呀，不管珞珞喜欢什么我都定要让这小子改的一毫不剩！”凌昊天子气魄十足的说着。
眨眼间眉目张扬散尽，凌昊又语调委屈地开口“可珞珞说兰臻的什么她都喜欢，朕能怎么办？难不成杀了他，那兰老将军可不能依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凌昊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李公公有半分回应，转头去看时发现李公公正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又起又落，这模样分明就是听困了快被哄睡着了还强撑着。
凌昊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他在一旁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委屈，听众还不以为意梦会周公，于是他气愤地朝着李公公大喊一声，“李公公！”。
昏昏欲睡的李公公陡然被圣上愤怒的喊声吓醒，心里一咕咚，坏了，要完事了。
悄咪咪的抬头瞧了圣上一眼后，李公公觉得这局面还能再挽救一下，于是他把拂尘换回左手，右手抬起假装拭泪，睡意朦胧的困顿在几分力道下变成了同仇敌忾的愤懑。
准备好情绪后李公公抬头，眼眶红红语气愤慨声音哽咽，“是啊，奴才也没想到驸马竟是这般善变之人，……，您说的都对。”
不出意外的自己说完了这话后又会被陛下瞪，李公公觉得自己做人难极了。
圣上爱护公主不喜驸马，驸马恭敬周到时被说是装模作样狼子野心，驸马随意时又会被扣上粗俗无礼大尾巴狼的罪名；圣上挑剔驸马时自己不支持不说话会被陛下说是偏袒驸马，却又在搭腔赞同时被质疑对圣上选的驸马有意见，李公公真的觉得自己做人太难了。
李公公切身体会到了驸马处境的艰难，不喜欢你的人怎么做都是错的，他好想冲出殿门抱着驸马痛哭，‘苍天啊，大地啊，驸马啊，咱们都是苦命人’。
凌昊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耳聪目明过，李公公一丝一毫做张做势的假动作都在他眼前无处遁形，真的好假啊，难怪之前珞珞轻易地看出了自己的假把戏。
顶着凌昊了然的眼神，李公公仍不想放弃挣扎，他使出全身力气在嘴角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强行解释，“陛下，您听奴才解释啊，奴才绝没有欺骗您的意思，奴才就是被气哭了抹了把眼泪，绝对没有睡着。”
凌昊无语凝噎，还解释呢，老底儿都翻没了，“编编编，你继续编。”
“陛下，奴才真没有睡觉。”
“朕说你睡觉了吗？”
……
意识到失言，李公公止住话，害怕的伸手捂住了嘴，暗戳戳的瞄着圣上的脸色。
“别瞄了，怕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凌昊不解的望向李公公，不等他开口，接着说道，“朕的抱怨就这么无趣，你连听都不想听？”
李公公嘴唇微动想解释，在开口前凌昊打断了他，“现在不用你说，朕来讲，是不是朕说过好多遍你都听腻了。”
李公公摇摇头表示否认，凌昊却不相信，“还摇头？你脸上眼里可都写明白了。”
“算了，出去吧。”
凌昊近日愈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短短的一会儿谈话就让他精疲力尽，算了，之后再说吧。
“是，奴才告退。”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行礼告退，出内室后心里打鼓声方才停歇，庆幸着好在这关头过了。
眼皮昏昏沉沉，凌昊愈发的疲累，蓦然凌昊抖了一下惊得一激灵，梦，那个预示着什么的梦。
凌昊艰难地坐起，一手撑着床一手揉着颞颥微眯着眼回忆，思索着刚刚被兰臻的到来截断的想法。
梦里的凌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两位深受圣宠的公主于短短五日迅速凋零，美貌倾国智勇双全，却囿于灾难泥潭困于人心不古。
若只是这些，凌昊会慨叹，会惋惜，会无助，但绝不会失控，更不会绝望。
红衣旌旗踏烈马，长枪猎猎生芳华，那是前朝公主，凌昊绝不会记错！
可另一个是谁呢？
泛滥的大水、皲裂的土地，蔓延的大火，遍地的尸体，叛乱的难民，鲜血、厮杀、哭嚎……凌昊偏过了头不忍再看下去。
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究竟是在哪见过呢，凌昊大声喊叫着质问着，他想弄清楚，他跑着追赶着甚至是扑向了那人间炼狱，可他什么也碰不到，他抓不到人问不了为什么，他救不了老弱妇孺，他也埋不了战场为国捐躯的残缺尸骨……
历史的沉重压得他无法呼吸，他愤怒捶打着树木，他高声叫喊着发泄，声音逐渐嘶哑，逐渐无声。慢慢的，他跌坐在地上，愣愣的，失魂地望着天，一滴、两滴、三滴……溅落下来，他紧闭着眼睛伸手去擦拭，掌心湿漉漉的，有水！我摸到水了，凌昊讶异了一瞬，却又忍不住想，这是什么呢，是泪？还是水？亦或是两者都有？
等等，怎么真的摸到水了？
黑沉沉的世界陡然投来一束亮光，凌昊所熟悉的疑惑的一切都像是被掀开了那层遮挡的黑布。是的，两位公主、前朝、水旱、叛乱……这不就是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和欲将发生的一切吗？
回过神来，凌昊捂着胸口，即使是在回忆，凌昊也觉得心脏绞痛。没有什么比这个梦更可怕的了。
对了。
前朝，芳华公主。
民间口口相传的是她三岁识字，四岁习武，五岁诗词歌赋出口成章精妙绝伦，神童之称名副其实；十岁时入东宫参政，任凭波谲云涌多年稳居乾国朝堂；十四岁武功大成，曾数次领兵讨伐入侵的云羌、南仡两国，稳握民心……
当然，最值得单独拿来一说的还是单城会上芳华公主铜唇铁齿舌灿莲花以一己之力与南仡国尤擅唇舌之战的渡风一族争锋相对稳操胜券和莫城之战芳华公主率百人直袭北辰国驻地大营烧粮草擒敌首全身而退两件事。
俗话说，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有我的传说，此话用来形容芳华公主再适合不过了。虽未亲眼见识过她迤逦的容貌无双的智谋和英勇的身姿，但无论是她作的和作她的画作、诗集，还是民间广为人知的说书、传记，无一不彰显着她举国无双的魅力。
先帝都赞叹称她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凌昊曾清查过前朝载录，这样一个有着十足能耐的人，在乾国可查阅的文案卷宗内却只有寥寥数笔，‘帝女芳华，貌美有翡，车裂于谋逆’。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先前凌昊就一直想不通为何民间广为人颂扬的文可与敌国论辩大获全胜，武可数百人突袭敌军大营全身而退的公主为何会被乾国史官如此曲解。
貌美？以女子之身与敌国谏官针锋相对机智夺回边塞两座大城，其中艰辛只字不提，竟空余貌美有翡之名。
谋逆？天下谁人不知芳华公主于乾国危难之际临危受命率百人深入敌军大营火烧粮草，提敌军首领首级全身而退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国败局，谋逆？舍出身家性命一心为国为民的谋逆吗？
这话不说是凌昊不信，天下百姓也丝毫不信。
百姓们游行，朝廷就镇压；百姓们起碑，官府就摧毁。
一波起，一波平，一波再起，连连续续不决断。
芳华公主祭日时往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繁华街道万人空巷，百姓自发地前往刑场祷告祈福，洒落飘散的阴司纸足足在地上覆了三寸深。
可感人了，是不是？
若不是做了这场梦，凌昊可能永远也想不出乾国这般诋毁芳华公主的缘由，他也永远都查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芳华公主的所有付出就像是一场笑话！
乾朝皇室，乾国百姓，他们永远都对不起她。
芳华公主的出生源于一场算计，故事是这样的：集三千宠爱于皇后一身的声名在外的乾帝在乾和三年秋宴上与新科状元郎刘贺的新婚夫人有了一面之缘后念念不忘，后心生歹意借次年春闱之乱让贤良枉死后强夺人妻。
刘夫人天性机敏，在察觉到乾帝不同寻常的眼神后处处留意唯恐着了道却还是没能避免，夫君惨死还被始作俑者圈禁为妾，刘夫人恨极了。
乾帝势大且尤为谨慎，刘夫人报不了仇，她只能小心翼翼周旋，借次次逃跑打消乾帝怀疑，却不料数月后有了身孕。
刘夫人性子烈，这恶人的恶种她是断然留不得的，堕胎药、摔倒、食物相克……能想到的她都试过了，可没用。一月一月又一月，日子过的愈发快，刘夫人愈发的焦急，乾帝杀不到，孽种堕不掉，她变得无助，她开始绝望，慢慢的不吃不喝，人也愈发的消瘦。
得知刘夫人开始绝食，乾帝没多大反应，如常的送膳食，照旧的派遣太医，毕竟，就剩一月这孩子就生下来了。
伺候的宫人们很疑惑他们陛下不是对刘夫人念念不忘吗，如今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在乎刘夫人的死活呢。
拥有上帝视角的凌昊可以毫不迟疑的回答，乾帝是真的不在乎刘夫人的死活。
这是场很难评判对错的纠葛。乾帝与皇后年少相识，两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后在日常相处中两人相知相许相守，年少慕艾在成婚后经年的相处中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愈加浓烈，两人恩爱无比。
乾帝钟情且长情，数十年如一日的挚爱皇后，但身居高位总会有事由不得自己，乾国大限将至。世人眼里的乾国繁华鼎盛，绚丽迷眼，却无人窥见那繁荣面具遮掩下内里的腐朽，乾国就像一棵即将被虫子啃食殆尽的大树，它急需一瓶杀虫剂来挽救颓势，而刘夫人的出现刚刚好，她就是那瓶杀虫剂的孕育机器。
这话冰冷而残忍。
乾国国师曾预言乾国将颓时会有药引掉落，乾帝只需找到药囊并于合适时机播种便能成功培育药引，不惧风雪。
更为直观的来讲就是刘夫人为药囊，芳华为药引，乾帝只需在预算好的合适时机与刘夫人孕育出芳华且精心培养长大便能解了乾国困局。
乾帝不允许任何人阻挡了乾国腾飞的命途。
他不在乎枉死的新科状元郎这条命，人才年年有、处处有，且一朝更胜一朝。
他也不在乎刘夫人，谁会去在乎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呢。刘夫人眼里遮掩不住的明晃晃的杀意他不在乎，左右她也没能力伤害不了自己；刘夫人不食不饮他也不在乎，相信那个顽强的孩子在饿的不行时会提醒它的药囊进食，毕竟是自己容许的那么多次的试探是真切的证明了一点，药引子很顽强很顽强，它会揪住每一分生的机会不放，它不会轻易死。
更为准确的来说乾帝是厌恶刘夫人的，他认为她是破坏了自己与发妻恩爱的罪魁祸首，知晓皇后日日在坤宁宫中垂泪自己就心如刀割，可为了乾国，他没办法。
在刘夫人眼里自己忍着厌恶与乾帝周旋的那段时日里，乾帝亦是非常煎熬，他每天都要装模作样的来向刘夫人表达爱意以为腹腔中的药引营造恩爱的假象，每次都要忍着脾气来应对刘夫人一次次地试探并装出被研究透了的样子……他一丝一毫都不想待在刘夫人身旁，在刘夫人孕后期的几月他是真的开心，能拯救乾国于水火之中的的人终于要出生了，他终于能找理由赐死刘夫人再也见不到这个让自己烦忧的碍眼人了。
于是生产后的刘夫人死了，对外宣称难产而死。
小婴儿记在了皇后名下，由帝后共同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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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昊指着殿门方向不住地跟李公公抱怨，“你看看他看看他，这像个什么样子，朕就知道他是个大尾巴狼！先前对朕多恭敬呢，如今都敢给朕脸色看了，哼，说不准私下里不知偷偷骂过朕几回！”
“咳，咳咳”，凌昊带着十足的个人情感批判抹黑着兰臻，话语间十分激动以至于被口水呛的直咳。
“哎，李公公，你说珞珞究竟喜欢他什么呀，不管珞珞喜欢什么我都定要让这小子改的一毫不剩！”凌昊天子气魄十足的说着。
眨眼间眉目张扬散尽，凌昊又语调委屈地开口“可珞珞说兰臻的什么她都喜欢，朕能怎么办？难不成杀了他，那兰老将军可不能依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凌昊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李公公有半分回应，转头去看时发现李公公正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又起又落，这模样分明就是听困了快被哄睡着了还强撑着。
凌昊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死了，他在一旁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委屈，听众还不以为意梦会周公，于是他气愤地朝着李公公大喊一声，“李公公！”。
昏昏欲睡的李公公陡然被圣上愤怒的喊声吓醒，心里一咕咚，坏了，要完事了。
悄咪咪的抬头瞧了圣上一眼后，李公公觉得这局面还能再挽救一下，于是他把拂尘换回左手，右手抬起假装拭泪，睡意朦胧的困顿在几分力道下变成了同仇敌忾的愤懑。
准备好情绪后李公公抬头，眼眶红红语气愤慨声音哽咽，“是啊，奴才也没想到驸马竟是这般善变之人，……，您说的都对。”
不出意外的自己说完了这话后又会被陛下瞪，李公公觉得自己做人难极了。
圣上爱护公主不喜驸马，驸马恭敬周到时被说是装模作样狼子野心，驸马随意时又会被扣上粗俗无礼大尾巴狼的罪名；圣上挑剔驸马时自己不支持不说话会被陛下说是偏袒驸马，却又在搭腔赞同时被质疑对圣上选的驸马有意见，李公公真的觉得自己做人太难了。
李公公切身体会到了驸马处境的艰难，不喜欢你的人怎么做都是错的，他好想冲出殿门抱着驸马痛哭，‘苍天啊，大地啊，驸马啊，咱们都是苦命人’。
凌昊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耳聪目明过，李公公一丝一毫做张做势的假动作都在他眼前无处遁形，真的好假啊，难怪之前珞珞轻易地看出了自己的假把戏。
顶着凌昊了然的眼神，李公公仍不想放弃挣扎，他使出全身力气在嘴角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强行解释，“陛下，您听奴才解释啊，奴才绝没有欺骗您的意思，奴才就是被气哭了抹了把眼泪，绝对没有睡着。”
凌昊无语凝噎，还解释呢，老底儿都翻没了，“编编编，你继续编。”
“陛下，奴才真没有睡觉。”
“朕说你睡觉了吗？”
……
意识到失言，李公公止住话，害怕的伸手捂住了嘴，暗戳戳的瞄着圣上的脸色。
“别瞄了，怕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凌昊不解的望向李公公，不等他开口，接着说道，“朕的抱怨就这么无趣，你连听都不想听？”
李公公嘴唇微动想解释，在开口前凌昊打断了他，“现在不用你说，朕来讲，是不是朕说过好多遍你都听腻了。”
李公公摇摇头表示否认，凌昊却不相信，“还摇头？你脸上眼里可都写明白了。”
“算了，出去吧。”
凌昊近日愈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短短的一会儿谈话就让他精疲力尽，算了，之后再说吧。
“是，奴才告退。”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行礼告退，出内室后心里打鼓声方才停歇，庆幸着好在这关头过了。
眼皮昏昏沉沉，凌昊愈发的疲累，蓦然凌昊抖了一下惊得一激灵，梦，那个预示着什么的梦。
凌昊艰难地坐起，一手撑着床一手揉着颞颥微眯着眼回忆，思索着刚刚被兰臻的到来截断的想法。
梦里的凌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两位深受圣宠的公主于短短五日迅速凋零，美貌倾国智勇双全，却囿于灾难泥潭困于人心不古。
若只是这些，凌昊会慨叹，会惋惜，会无助，但绝不会失控，更不会绝望。
红衣旌旗踏烈马，长枪猎猎生芳华，那是前朝公主，凌昊绝不会记错！
可另一个是谁呢？
泛滥的大水、皲裂的土地，蔓延的大火，遍地的尸体，叛乱的难民，鲜血、厮杀、哭嚎……凌昊偏过了头不忍再看下去。
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究竟是在哪见过呢，凌昊大声喊叫着质问着，他想弄清楚，他跑着追赶着甚至是扑向了那人间炼狱，可他什么也碰不到，他抓不到人问不了为什么，他救不了老弱妇孺，他也埋不了战场为国捐躯的残缺尸骨……
历史的沉重压得他无法呼吸，他愤怒捶打着树木，他高声叫喊着发泄，声音逐渐嘶哑，逐渐无声。慢慢的，他跌坐在地上，愣愣的，失魂地望着天，一滴、两滴、三滴……溅落下来，他紧闭着眼睛伸手去擦拭，掌心湿漉漉的，有水！我摸到水了，凌昊讶异了一瞬，却又忍不住想，这是什么呢，是泪？还是水？亦或是两者都有？
等等，怎么真的摸到水了？
黑沉沉的世界陡然投来一束亮光，凌昊所熟悉的疑惑的一切都像是被掀开了那层遮挡的黑布。是的，两位公主、前朝、水旱、叛乱……这不就是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和欲将发生的一切吗？
回过神来，凌昊捂着胸口，即使是在回忆，凌昊也觉得心脏绞痛。没有什么比这个梦更可怕的了。
对了。
前朝，芳华公主。
民间口口相传的是她三岁识字，四岁习武，五岁诗词歌赋出口成章精妙绝伦，神童之称名副其实；十岁时入东宫参政，任凭波谲云涌多年稳居乾国朝堂；十四岁武功大成，曾数次领兵讨伐入侵的云羌、南仡两国，稳握民心……
当然，最值得单独拿来一说的还是单城会上芳华公主铜唇铁齿舌灿莲花以一己之力与南仡国尤擅唇舌之战的渡风一族争锋相对稳操胜券和莫城之战芳华公主率百人直袭北辰国驻地大营烧粮草擒敌首全身而退两件事。
俗话说，人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有我的传说，此话用来形容芳华公主再适合不过了。虽未亲眼见识过她迤逦的容貌无双的智谋和英勇的身姿，但无论是她作的和作她的画作、诗集，还是民间广为人知的说书、传记，无一不彰显着她举国无双的魅力。
先帝都赞叹称她是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凌昊曾清查过前朝载录，这样一个有着十足能耐的人，在乾国可查阅的文案卷宗内却只有寥寥数笔，‘帝女芳华，貌美有翡，车裂于谋逆’。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先前凌昊就一直想不通为何民间广为人颂扬的文可与敌国论辩大获全胜，武可数百人突袭敌军大营全身而退的公主为何会被乾国史官如此曲解。
貌美？以女子之身与敌国谏官针锋相对机智夺回边塞两座大城，其中艰辛只字不提，竟空余貌美有翡之名。
谋逆？天下谁人不知芳华公主于乾国危难之际临危受命率百人深入敌军大营火烧粮草，提敌军首领首级全身而退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国败局，谋逆？舍出身家性命一心为国为民的谋逆吗？
这话不说是凌昊不信，天下百姓也丝毫不信。
百姓们游行，朝廷就镇压；百姓们起碑，官府就摧毁。
一波起，一波平，一波再起，连连续续不决断。
芳华公主祭日时往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繁华街道万人空巷，百姓自发地前往刑场祷告祈福，洒落飘散的阴司纸足足在地上覆了三寸深。
可感人了，是不是？
若不是做了这场梦，凌昊可能永远也想不出乾国这般诋毁芳华公主的缘由，他也永远都查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芳华公主的所有付出就像是一场笑话！
乾朝皇室，乾国百姓，他们永远都对不起她。
芳华公主的出生源于一场算计，故事是这样的：集三千宠爱于皇后一身的声名在外的乾帝在乾和三年秋宴上与新科状元郎刘贺的新婚夫人有了一面之缘后念念不忘，后心生歹意借次年春闱之乱让贤良枉死后强夺人妻。
刘夫人天性机敏，在察觉到乾帝不同寻常的眼神后处处留意唯恐着了道却还是没能避免，夫君惨死还被始作俑者圈禁为妾，刘夫人恨极了。
乾帝势大且尤为谨慎，刘夫人报不了仇，她只能小心翼翼周旋，借次次逃跑打消乾帝怀疑，却不料数月后有了身孕。
刘夫人性子烈，这恶人的恶种她是断然留不得的，堕胎药、摔倒、食物相克……能想到的她都试过了，可没用。一月一月又一月，日子过的愈发快，刘夫人愈发的焦急，乾帝杀不到，孽种堕不掉，她变得无助，她开始绝望，慢慢的不吃不喝，人也愈发的消瘦。
得知刘夫人开始绝食，乾帝没多大反应，如常的送膳食，照旧的派遣太医，毕竟，就剩一月这孩子就生下来了。
伺候的宫人们很疑惑他们陛下不是对刘夫人念念不忘吗，如今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在乎刘夫人的死活呢。
拥有上帝视角的凌昊可以毫不迟疑的回答，乾帝是真的不在乎刘夫人的死活。
这是场很难评判对错的纠葛。乾帝与皇后年少相识，两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后在日常相处中两人相知相许相守，年少慕艾在成婚后经年的相处中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愈加浓烈，两人恩爱无比。
乾帝钟情且长情，数十年如一日的挚爱皇后，但身居高位总会有事由不得自己，乾国大限将至。世人眼里的乾国繁华鼎盛，绚丽迷眼，却无人窥见那繁荣面具遮掩下内里的腐朽，乾国就像一棵即将被虫子啃食殆尽的大树，它急需一瓶杀虫剂来挽救颓势，而刘夫人的出现刚刚好，她就是那瓶杀虫剂的孕育机器。
这话冰冷而残忍。
乾国国师曾预言乾国将颓时会有药引掉落，乾帝只需找到药囊并于合适时机播种便能成功培育药引，不惧风雪。
更为直观的来讲就是刘夫人为药囊，芳华为药引，乾帝只需在预算好的合适时机与刘夫人孕育出芳华且精心培养长大便能解了乾国困局。
乾帝不允许任何人阻挡了乾国腾飞的命途。
他不在乎枉死的新科状元郎这条命，人才年年有、处处有，且一朝更胜一朝。
他也不在乎刘夫人，谁会去在乎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呢。刘夫人眼里遮掩不住的明晃晃的杀意他不在乎，左右她也没能力伤害不了自己；刘夫人不食不饮他也不在乎，相信那个顽强的孩子在饿的不行时会提醒它的药囊进食，毕竟是自己容许的那么多次的试探是真切的证明了一点，药引子很顽强很顽强，它会揪住每一分生的机会不放，它不会轻易死。
更为准确的来说乾帝是厌恶刘夫人的，他认为她是破坏了自己与发妻恩爱的罪魁祸首，知晓皇后日日在坤宁宫中垂泪自己就心如刀割，可为了乾国，他没办法。
在刘夫人眼里自己忍着厌恶与乾帝周旋的那段时日里，乾帝亦是非常煎熬，他每天都要装模作样的来向刘夫人表达爱意以为腹腔中的药引营造恩爱的假象，每次都要忍着脾气来应对刘夫人一次次地试探并装出被研究透了的样子……他一丝一毫都不想待在刘夫人身旁，在刘夫人孕后期的几月他是真的开心，能拯救乾国于水火之中的的人终于要出生了，他终于能找理由赐死刘夫人再也见不到这个让自己烦忧的碍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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